2010年8月29日 星期日

《父後七日》的零點六度分離

台灣人的喪葬禮俗、就是非常台灣的繁文縟節。

1933年,日本警察鈴木清一郎的觀察研究–「台灣舊慣習俗信仰」(馮作民譯),其中有關台灣人的喪祭習俗,共記載64節,大致反映百年前台灣漢人繁瑣的喪葬禮俗樣貌。蔣渭水先生於1931年大眾葬的紀錄片又呈現不同的風貌,異於常民的葬禮場面。演變再演變,台灣人的喪葬禮俗,因時因地制宜,離都市越遠,傳統元素多,變造創新也多,電子琴花車堪為代表。鄉下地方,要時間有時間,要空間有空間,要人手有人手,喪禮馬虎不得。人一過世,立即啟動家族及社群網絡。訃聞上詳列親人名單,族繁不及備載,告知姻親戚友鄉學寅世。累積到出山之日,致哀者和祭弔者簽名簿,如同往生者及家屬的臉書(Facebook)。

台灣人的喪葬禮俗,要簡單,不簡單。就怕不隆重、不莊嚴,低調不行、不行低調。左鄰右舍、親戚朋友皆可能是指導單位。陽世報恩人,眾生平等,院士、院長、博士、教授、諾貝爾獎、總經理、董事長,放低身段、放空自己、行禮如儀。師公、道士、土公、司儀,說拜就拜,說跪要跪,一叩首、二叩首、三叩首… 現在還有長腿禮生,以超越優雅的手勢指揮若定,準沒有差錯。

小時候看過做功德時師公、道士的雜技表演,這種節目是否已經失傳?頭七到七七(頭旬到七旬),現在可壓縮辦理,精簡不少。功德壇,例行祭拜之外,整日誦經、念經外加「唱經」,還有電子琴伴奏,鍵盤黑白相間,Ebony and Ivory? 「唱經」曲調ABA,輪旋或卡農、慢板或快板、漸強或漸弱、反覆三次或數次,可配狐步或倫巴,結尾恰恰恰。「唱經」伴奏時而飄出手風琴之音,頗有地中海或愛琴海之風。

《父後七日》的場景、情節和人物和我們如此貼近,台灣人的喪禮如全民文化劇場,人人有機會加入演出。記得《齊瓦哥醫生》以母親的葬禮開場,《教父》、《悲情城市》也有喪葬場景。日片當中以葬禮為主題的電影,前有伊丹十三的《葬禮》,去年的《送行者》感動無數觀眾,但是從未有台灣人的喪禮電影如此接近我們。

《父後七日》的後勤支援,人稱阿平的鄉親詹董,從事葬儀社20年,目前兼營安養院。葬儀社和安養院共用一部交通車,兩個角色和平共處,大家相安無事。不少鄉親找他辦喪事,客群當中有我的學長學妹的父母親。可以信任的禮儀社非常重要,畢竟忌中喪家可能六神無主,比價和議價能力已經不如台北市政府。家近田尾,無數鮮花布置的式場宛如小型花博,保證是產地價格。

參考閱讀:(http://www.libertytimes.com.tw/2010/new/aug/1/today-article1.htm)

2010年8月14日 星期六

城市旅遊看電影

看電影,不是城市旅遊的主要目的,但可以是有趣的插曲。參加旅遊團,導遊大概不會帶團員去看電影,只有自由行的背包客有這個自由選項,不用計劃,不用訂票,可隨性而看。

我第一次到美國旅遊是在1978年,年份記得清楚,因為看了當年首輪的名片。抵達西雅圖的第二天,我就自己搭公車,從郊外到市區內看電影「越戰獵鹿人」,初次融入美式生活。當年台灣的電影上映和美國首映的時間有相當的「時差」,有時因畫面不宜而被剪片,能看一部完整的影片又是先睹為快,難免興奮。
1979第二次到美國紐約,和表弟一起去看音樂劇改編的Hair,有不少全裸演出的鏡頭,若在台灣上映,鐵定慘遭電剪,殘缺不全。

有一年去馬尼拉,正好碰到颱風,被困在旅館內,只好走到隔壁的百貨商場內的電影院看菲律賓電影,只是消遣時間,看什麼電影已不復記憶。
最近去香港度過一個周末,街道悶熱,只好在國際金融中心(IFC)內繞圈圈,適當時間,買張票進去電影院內休息吹冷氣,雖然看的電影有點幼稚無聊。

1994年到瑞典開會之前,途經荷蘭,在阿姆斯特丹林布蘭公園附近的電影院看黑色追擊令(Pulp fiction)。雖然已經看過這部層次複雜的電影,為了體驗在地生活,重看一次也無妨。片長不到兩小時,卻有中場休息,原來是讓觀眾外出抽菸或喝啤酒。
斯德哥爾摩主場會議之後,下個行程到烏梅歐(Umeå)小鎮參加衛星會議,會場就借用電影院,這家大學城的電影院只在晚上放映電影,白天可出借開會。應隨行眷屬的要求,電影院的經理播放一部電影招待,讓一群VIP觀眾感受當時全歐洲最新的THX音響設備。


巴黎香榭麗舍大道兩旁高檔名店無數,來回走一趟也有數公里,大道兩旁各有電影院,走到腳腿痠軟時,選一部特別的電影進去電影院中歇腳欣賞,休息之後還可再走更遠的路。塞納河左岸,沿著巴比倫路(Rue de Babylone)走向傷兵院(Invalide)途中,有一家可愛的寶塔小戲院 (La Pagode),應該是巴黎市區內最有趣的電影院。原來這是一棟1896年一位百貨公司老闆送給妻子的東方建築,有中式庭院,大門兩邊有一對石獅及對聯曰:「民才創設華堂不越五旬復舊,主智肇開宇宙雖經千載維新」。原建築內的舞廳,在1930年代改為電影院,經過幾度更換老闆及改建,目前有兩廳院放映藝術電影。身分是觀光客的我們,穿著較隨便,反觀在地觀眾,巴黎的阿公阿嬤都盛裝來看電影,和電影院內的華麗互相輝映。

去年首次旅遊澳洲布里斯本,我們在行人徒步街上來回數趟之後,很驚喜的在皇后街購物中心(Queen Street Mall)發現了一家古色古香的電影院-The Regent。建於1929年,有入口的長廊咖啡、華麗大廳、酒吧、燈飾。很慶幸的,我們連續兩天各看一場電影,親身體驗這家歷史性電影院的聲光及氣氛。滿80周年的老戲院,不敵經濟壓力,終於在今年關閉,原址要改建為辦公大樓。關門前放映的懷舊電影是1942年的北非諜影(Casablanca) ,讓無數影迷唏噓嘆息。

“Play it once, Sam. For old times’ sake.”

2010年8月7日 星期六

原爆六十五週年

1945年8月6日,日本廣島上空原子彈爆炸,到今年屆滿六十五週年。

2002年,我曾經應邀到廣島開會,趁著開會空檔,溜出會場,漫步在廣島和平紀念公園內,憑弔核爆遺址和紀念碑,也參觀了和平紀念資料館。紀念品當中,我挑選了一件印有紙鶴的黑衫,和一本1000日圓的日英對照圖錄《ヒロシマを世界に(The Spirit of Hiroshima)》。圖錄資料清楚明瞭顯示,核爆之前因及後果。



廣島核爆是人類歷史上第一次遭受「絕對毀滅性」的原子彈攻擊。第一枚爆炸的原子彈有可愛的外號叫「小男孩」,但是其恐怖的爆炸威力相當於兩萬噸的TNT炸藥。空中爆炸瞬間產生強烈爆風及百萬度高熱輻射的大火球,方圓兩公里之內的人類及生物幾乎全部滅亡,建物也幾乎全毀。毀滅之威力擴及五公里之外,高溫數千度,死傷無數。包含軍隊和民眾,原爆當日約有35萬人居住在廣島,立即死亡者約7~8萬人,到1945年底,因受傷及輻射傷害,死亡者陸續上升到14萬人,死亡率約40%。

美軍經過三輪的篩選,廣島被鎖定為投下原子彈的三個目標城市之一,原因是當時廣島有第二總軍重兵防禦,也是軍港和軍工業區,未曾遭受空襲,也沒有美軍戰俘營。攜帶原子彈的B-29轟炸機當日凌晨從關島附近的天寧(Tinian)島起飛,經過6.5小時,飛行了2740公里,在上午八點多抵達晨曦中的廣島上空,天氣晴朗、視線良好,以廣島市相生橋為目標,B-29轟炸機在8:15投下原子彈,給日本致命性的第一擊。

我來到廣島的緣由應回溯到1999年,台灣遭受921大地震之後,我們在當年11月主辦一場國際會議,有些外賓已經不來參加,但是來自廣島的島健先生仍然率領他的團隊來參加,情義相挺。或許來自原爆受災城市的廣島人,也經歷過阪神大地震,他們不認為台灣有危險。

核爆之後,廣島頓時成為廢墟,市區內建築物幾乎全倒,沒有被震倒的建物是一棟1915年完成、由捷克建築師設計的「廣島縣產業獎勵館」,殘存的建築結構保存為「原爆圓頂」,成為廣島及世界性的原爆地標。
從「原爆圓頂」走進小街道,我驚見一家「島外科」,牆邊的紀念碑說明,「島病院」為爆心地(hypocenter),其上空580米處即為原子彈爆炸的爆心點(epicenter)。驚魂稍定,我回到會場,碰到了主席島先生問清楚,原來島病院院長是他父親,原爆當天正好在郊外五十多公里處出診,家人也早已疏開到鄉下,皆逃過原爆大劫,但是當時院內病人及醫院員工則全部罹難。現在的島外科院長是島健先生的弟弟,島健先生已經因為癌症去世,特以此文紀念這段情誼。